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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四到北新橋:地標建筑與胡同命名

      時間:2024-12-21 09:12:09|來源:光明網(wǎng)-《光明日報》|點擊量:853

      作者:王彬(魯迅文學院研究員)

      在北京的東城區(qū),從東四到北新橋,有若干城市的地標性質建筑,在這些建筑周圍,衍生出不少以其為稱的胡同,這些胡同承載了豐富的文化內涵。有趣的是,這些衍生的胡同名稱,卻在這些地標性建筑消失以后才出現(xiàn),比如東四牌樓以北、北新橋以南的幾條胡同。這樣的地名現(xiàn)象,值得研究。為什么在地標性建筑消失后胡同才以其為稱呢?這說明,原來的實體地標性建筑雖然消失,卻在人民的精神之中頑強地存活下來,從另一角度鮮活地展示了歷史對當下的影響。

      東四到北新橋:地標建筑與胡同命名

      北京北新橋附近的石雀胡同王彬攝

      東四北大街與東四南大街是北京內城南北方向的重要道路,兩條大街的銜接處,在歷史上曾經(jīng)矗立著4座沖天牌樓,由于位于皇城東側,因此俗稱東四牌樓,而相對應的是皇城西側也有4座牌樓,俗稱西四牌樓。

      據(jù)史書記載,位于東四路口的牌樓建于明代。清人汪啟淑《水曹清暇錄》云: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東四牌樓地方,生意日盛。一日忽有道士手掇燒餅一筐,挨戶掗賣,每至一家,輒云買大火燒。三日后突遭回祿,道人所至之家,靡不焚毀。東西南北四座牌樓,相距各數(shù)箭遠,火星飛延,一時俱為灰燼”。“掗賣”,就是強迫人家買,或者說是強賣。“火燒”是一種烤制食品,這個傳說與鮮魚口大火近似,也是有人在回祿之前賣“火燒”,而且把“咸魚”與“火燒”一起賣,吆喝道“咸魚(諧音鮮魚)大火燒。”第二天鮮魚口街便被大火燒毀了。

      焚毀的牌樓后被重新修復。4座牌樓的樣式完全一樣:四柱三樓,樓頂為兩面坡,上面覆蓋綠色的琉璃瓦。立柱采取沖天樣式,高出樓頂,兩側附以戧柱,頂端裝有云罐與柱莖套。牌樓的明間寬于兩端的次間,龍門枋之上是斗拱,明間是六攢五踩,次間是五攢五踩。龍門枋與額枋之間鑲以華板,正中的位置嵌有一方白石匾。東曰“履仁”,西曰“行義”,南北統(tǒng)曰“大市街”。

      1934年,將4座牌樓的木制主體改為鋼筋混凝土結構,同時拆掉戧柱。1954年12月24日,為了改善交通,4座牌樓被拆掉,原來的路口簡稱“東四”。

      東四牌樓在歷史上是北京內城東側的重要城市標志,在介紹周圍胡同與建筑時,往往以其為準,清代朱一新在《京師坊巷志稿》中這樣寫道:

      東四牌樓大街。南接就日坊大街,迤北午達東直門者,曰十字街。元舊稱也。見析津志。井五。北有估衣市,井一。迤南小胡同,井一。西小胡同,曰老虎洞,井一。……東有二郎廟,西有回人清真寺。

      這個路口南邊的街道,原稱就日坊大街,即今天的東四南大街,北邊是東四北大街,東邊是朝陽門內大街,南邊是東四西大街,4條街道交會在一起,狀若十字,因此在元代稱十字街。東四路口的北側有大慈延福宮,建于明成化十七年(1481年),是一座奉旨敕建的寺廟,供奉天地水三官,俗稱三官廟,又相傳是元代的太廟,每當廟會時,廟前兩側多設估衣攤,因此這一帶又名估衣街。20世紀50年代修建對外文委大樓,將大慈延福宮的主體拆掉,只余東路部分建筑。東四路口西南有清真寺,初建于元,明正統(tǒng)十二年(1447年)重修,寺門上方懸匾“清真古寺”。由此再向南,在與燈市口大街銜接處過去有二郎神廟,也就是朱一新所說的“二郎廟”,雖然這是一座不大的小廟,然而卻有些神奇,紀曉嵐在《閱微草堂筆記》中記載此廟坐東向西,而西邊是紫禁城,“曉日初出輒有金光射室中,似返照”。究其原因,有人猜測是“廟基址與中和殿東西向值,殿上火珠(宮殿金頂,古謂之火珠,唐崔曙有明堂火珠詩是也)映日回光耳”。二郎廟至今尚在,只是結構全變,改為小商店。但是門口仍立有一只類于狗的殘破石獸,已經(jīng)被歲月摩挲為烏黑的顏色。

      明代初年,京衛(wèi)有軍儲倉。洪武三年增至20所,且建臨濠、臨清二倉以供轉運。各行省有倉,官吏俸取給焉。邊境有倉,收屯田所入以給軍。州縣則設預備倉,東南西北四所,以振兇荒。永樂皇帝繼承了這個制度,設置天津衛(wèi)與通州左衛(wèi)倉,在北京設置了37衛(wèi)倉。又命令天下州縣多設倉儲,為了安全起見,將原本設于郊區(qū)的糧倉統(tǒng)統(tǒng)遷徙到城內。永樂九年(1411年)會通河疏浚以后,在徐州、淮安、德州設置倉庫,而臨清襲洪武舊制,合天津倉共5座,統(tǒng)稱“水次倉,以資轉運”。宣德年間,增設北京和通州糧倉,委派御史、戶部官員與錦衣衛(wèi)千戶按季更換巡察,外地的糧倉則派布政、按察、都司防守。每座倉門,以退休的武官率領老幼兵丁10人防守,半年更換一次。到明英宗初期,“命廷臣集議,天下司府州縣,有倉者以衛(wèi)所倉屬之,無倉者以衛(wèi)所改隸”。意思是地方上有糧倉的就把衛(wèi)所的糧倉歸屬于它,無糧倉的則把衛(wèi)所的糧倉改為地方糧倉。根據(jù)《明會典》卷二十一記載,在明代,北京城內設有如下糧倉:

      舊太倉十一衛(wèi),永樂七年(1409年)設。管理的衛(wèi)倉有:獻陵衛(wèi)倉、景陵衛(wèi)倉、昭陵衛(wèi)倉、羽林前衛(wèi)倉、忠義前衛(wèi)倉、忠義后衛(wèi)倉、義勇右衛(wèi)倉、蔚州左衛(wèi)倉、大寧中衛(wèi)倉、錦衣衛(wèi)倉、神武左衛(wèi)倉。

      新太倉七衛(wèi),宣德年設。管理的衛(wèi)倉有:裕陵衛(wèi)倉、茂陵衛(wèi)倉、康陵衛(wèi)倉、義勇前衛(wèi)倉、大寧前衛(wèi)倉、富裕衛(wèi)倉、會州衛(wèi)倉。

      海運倉六衛(wèi),宣德年即海子地設。管理的衛(wèi)倉有:泰陵衛(wèi)倉、永陵衛(wèi)倉、忠義右衛(wèi)倉、寬河衛(wèi)倉、燕山左衛(wèi)倉、義勇后衛(wèi)倉。

      南新倉八衛(wèi),永樂七年(1409年)設。管理的衛(wèi)倉有:府軍衛(wèi)倉、燕山右衛(wèi)倉、彭城衛(wèi)倉、龍驤衛(wèi)倉、永清右衛(wèi)倉、金吾左衛(wèi)倉、濟州衛(wèi)倉。

      北新倉五衛(wèi),永樂年設。管理衛(wèi)倉有:府軍左衛(wèi)倉、府軍右衛(wèi)倉、府軍前衛(wèi)倉、燕山前衛(wèi)倉、金吾前衛(wèi)倉。

      大軍倉四衛(wèi),永樂年設。管理的衛(wèi)倉有:永清左衛(wèi)倉、旗手衛(wèi)倉、大軍倉、武成中衛(wèi)倉。

      濟陽倉二衛(wèi),永樂七年(1409年)設。管理的衛(wèi)倉有:金吾右衛(wèi)倉、濟陽衛(wèi)倉。

      “祿米倉二衛(wèi),嘉靖四十一年,令改府軍、彭城二倉之半為祿米倉,外東倉為衛(wèi)倉,內西倉為部倉。”管理的衛(wèi)倉是:彭城衛(wèi)南新倉、府軍前衛(wèi)南新倉。

      西新太倉四衛(wèi),永樂年設。管理的衛(wèi)倉是:虎賁左衛(wèi)倉、金吾后衛(wèi)倉。

      太平倉二衛(wèi),弘治十七年(1504年)設,正德八年(1513年)改鎮(zhèn)國府,十六年(1521年)仍改正。管理的衛(wèi)倉是:留守前衛(wèi)倉、留守后衛(wèi)倉。

      大興左衛(wèi)倉,永樂七年(1409年)設。

      我們今天所熟悉的祿米倉、南新倉、海運倉、北新倉等倉庫均是為軍人提供糧食的倉庫,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軍倉。這個制度沿襲到清代。乾隆《欽定大清會典》卷十二云:“京師倉十有三,八旗三營兵食、官軍牧馬豆貯焉。”又曰:“通州倉二,王公官俸廩米貯焉。”又據(jù)清人震鈞《天咫偶聞》記載:“京倉之在城內者,北曰北新,曰海運;南曰富新,曰南新,曰興平,曰舊太,皆在朝陽門北;曰祿米,則在朝陽門南。凡京官俸米,皆于此取給。又大清門東皇城夾墻內曰內倉,凡宮殿用米及庵寺糈糧,皆于此取給。然皆內新出陳,紅朽者多。”米,在倉內儲存的時間長了因水分減少而顏色發(fā)紅,俗稱老米或紫米。過去譏諷八旗子弟是“鐵桿老米鼠”,便是由此而來。據(jù)鄂爾泰等纂修的《八旗通志》記載,八旗兵丁的糧食都有指定的糧倉負責,海運倉負責鑲黃旗,舊太倉負責正白旗,南新倉負責鑲白旗,祿米倉負責正藍旗,北新倉負責正黃旗,興平倉負責正紅旗,富新倉負責鑲紅旗,太平倉負責鑲藍旗。

      明清時期,貯存糧食的地方稱“廒”,明初規(guī)定一廒三間,后改為一廒五間。廒門懸掛匾額,在上面標出某衛(wèi)某號。在明代,北京與通州共有官倉20座。清代中期通州有西倉與中倉2座,北京城內則有祿米倉等13座,總計15座。其中,東直門內的海運倉、北新倉等有85廒。朝陽門內的祿米倉、南新倉、舊太倉、富新倉、興平倉等有361廒。此外,在朝陽門外還設有萬安倉、太平倉等179廒。德勝門外設有本裕倉、益豐倉等60廒。東便門外設有裕豐倉、儲濟倉等171廒。

      1912年,清帝遜位,上述糧倉改為他用。其中,北新倉改為朝陽大學,現(xiàn)被中國中醫(yī)科學院與東直門醫(yī)院占用。海運倉被改為陸軍被服廠,現(xiàn)為部隊某部使用。1912年,南新倉的部分地域,改為陸軍軍醫(yī)學校附屬醫(yī)院,后改為民國軍政部“北平陸軍總醫(yī)院”。新中國成立后,由解放軍某部接管。20世紀50年代初,南新倉東部改為北京市百貨公司倉庫。祿米倉民國時期改為聯(lián)勤總部平津被服總廠,現(xiàn)在為軍需裝備研究所使用。

      經(jīng)過一百余年的風雨激蕩,糧倉中的倉廒流傳下來的已然不多。1985年,北京市百貨公司在其所占之地興建樓房,將倉廒拆掉了不少,未拆毀的9座則被保護下來,被列為北京市文物保護單位,從而使得今人尚能目睹明清時期倉廒的形態(tài)。廒大多是5間,面闊約24米,進深約17米,高約7米。廒的墻體厚重且收分顯著,采用五花山墻,用大城磚淌白砌筑,底部厚約1.5米,頂部厚約1米,以期達到保溫效果。廒的頂部覆蓋灰色板瓦,明間辟有一間出樓的雨搭,頂部有氣樓,底部用磚鋪砌,上面鋪設木板,木板架空以防潮,并在墻下設通風氣孔。

      近年來,北京市百貨公司將遺存的倉廒一帶改造為南新倉文化休閑街,利用舊有的倉廒,打造“新的在舊中,時尚在歷史中”的文化品牌,成為一處新的文化地標。

      北新橋,是北京內城的一個重要路口,從崇文門到雍和宮的南北大街,與從東直門到鼓樓的東西大街在這里交會。這4條道路的交會之處,在《八旗通志》附錄的《北京八旗方位圖》中畫有一座橋梁。《八旗通志》的編纂工作始于清雍正五年(1727年),結于乾隆四年(1739年),歷時12年。這說明,這里曾經(jīng)是有橋的。“橋”曰“新橋”,意味著在此之前這里也應該有橋,相對過去的橋為新建,故曰“新”。

      依據(jù)《北京八旗方位圖》所繪,在此橋東側南邊第一條胡同名曰“石雀胡同”,第二條胡同稱“板橋胡同”,而在乾隆十五年(1750年)“京城全圖”中“石雀胡同”寫作“石橋胡同”。“雀”,北京人在口語中讀“巧”,“巧”與“橋”讀音相近?,F(xiàn)在橋雖然沒有了,但是作為地名卻留下了可以讓我們推想的空間。同時,說明這里的橋可能為石筑,因此附近的胡同要以“石橋”為名。由于南側有板橋,這處石橋便以“北”為冠,又是新建,因此稱“北新橋”也就合理了。

      北新橋是一座連接南北方向的橋,東西方向有水溝,橋便橫跨于水溝之上。南北方向,當然是東四北大街與雍和宮大街,而水溝方向,則自然是東直門內大街與交道口東大街,這座石橋應該位于這四條大街的交匯點上。在《北京八旗方位圖》中,橋的東南方向,今天的太平倉胡同一帶,畫有一片湖泊,標曰“羅車坑”。“羅車”是什么意思呢?“車”可能是“家”的訛音,很可能與羅姓人家有關,而北新橋下面的那條水溝也有可能與羅車坑相連,北新橋一帶的水最終會流淌到羅車坑里去。在北京的舊城,有不少這樣的水坑,是消納城市生活污水與雨水的最終之地。

      到了乾隆十五年(1750年)繪制的《京城全圖》里,作為湖泊的“羅車坑”消失了。然而,還是留下了某些地理的印跡。原本的“羅車坑”此時分裂為兩個稱謂,即:北曰“搭連坑”,南曰“羅剎坑”。“羅車”訛為“羅剎”;“搭連”即“褡褳”,是一種舊時搭在肩上裝東西的口袋,很可能是以此形容那一帶的地理形態(tài)。無論是“羅剎”還是“褡褳”,在它們的尾部都綴以“坑”字,從而指明歷史深處的真相。而位于新太倉東側的學房胡同,此時改稱官房胡同,到了清代末年再次改稱北溝沿,或許是滄浪水波再次回到了人們的記憶,從而暗示給我們一條通向歷史深層的小徑。

      那么,名曰“北新橋”的那座橋是何時消失的呢?在1937年商務印書館出版、李家瑞編纂的《北平風俗類征》中,轉引了清代沈太侔《春明采風志》中與北新橋有關的“催燈梆”:

      催燈梆:五夜街市人海,??秩鞘巧牵購d暗囑更梆,三更便打五更。早先步營雇乞兒作梆夫,行則結隊。北新橋心,西滿北蒙,東屬漢軍,五夜二更時,三隊數(shù)十夫,相遇于橋間,各列其隊,喊號一聲,群梆敲起,遞換梆點,如曲牌然,聲聞多遠,游人奔赴,四面碴嚴,皆看梆而不看燈,而燈不散則不已也。

      大意是清代的北京,流行一種“催燈梆”,元宵之夜,人多而易生是非,官府擔心出事,于是想出一個縮短時間的主意,叮囑更夫把三更打成五更,所謂“三更便打五更”。為此官員們預先雇來數(shù)十名乞丐,如同兵卒一樣穿上號衣,排著隊,所謂“行則結隊”,來到“北新橋心”,西邊是滿八旗,北邊是蒙八旗,東邊是漢軍八旗。午夜二更時“三隊數(shù)十夫,相遇于橋間”,按照預先布置的方位站好,號令一出,群梆敲起,聲震數(shù)里,游人奔赴以為奇觀。而這時的更夫也非常賣力氣,“遞換梆點,如曲牌然”。人“皆看梆而不看燈”,本意是催促逛燈之人早早散去,卻適得其反使游人留住腳步,直到燈會徹底結束。“三隊數(shù)十夫,相遇于橋間”,一方面說明此橋之闊大,同時也說明沈太侔著文時北新橋尚存。具體是什么時間呢?沈太侔,名宗畸,生于1857年,卒于1926年,曾任禮部祠祭司,在清末民初,與徐凌霄、袁克文、徐半夢并稱北京四大才子。沈太侔25歲時隨父親來京居住,那一年光緒八年(1882年)。這就是說,在1882年前后,北新橋還是存在的。

      北新橋東北角曾有一座精忠廟,供奉岳飛像。據(jù)1928年《北平特別市寺廟登記》,此廟建于清道光七年(1827年),占地3分有余,有8間殿房,除大殿內供奉“岳夫子像”外,余房出租。岳飛廟的門牌是北新橋東大街137號。據(jù)說廟里有一口井,井里有鐵鏈子,鎖著一條惡龍,因為害怕它出來興風作浪,所以這里的石橋叫“北新橋”。關于這個故事,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去閱讀金受申《北京的傳說》。

      1949年以后,在精忠廟的位置興建了大華百貨商場。2004年在開挖地鐵5號線時,在原來精忠廟的位置上發(fā)現(xiàn)了一座殘井,不知是否與那口井有關?關于岳飛廟與水井,孔慶普在《城:我與北京的八十年》中有一段記載:當時的雍和宮大街南口22號養(yǎng)路工程事務所一工區(qū)“原是岳飛廟,南北兩進院,后院正殿五間,無神像,兩端各有兩間耳房。東西配殿都是三間,墻壁上繪有神像。南面是一道磚墻,上部是花墻,中間有一個類似垂花門的門樓,花墻南面是前院,前院的南面是23號院的北房后墻,前院西面開街門。”“1952年初夏,不知從哪兒傳出一個‘北新橋岳飛廟里的神像后面有一口井,井里掛著一條鐵鏈子,井里拴著一條龍的謠言’。”于是每逢星期天市民紛紛到這里尋找岳飛廟,“想看井中的龍”。“附近的住戶家家門口都貼上一個紙條兒‘本宅無井更無龍’。”養(yǎng)路工程事務所一工區(qū)上掛一個牌子,上寫:“本院原是岳飛廟,三十年前已無神像,院內有一個滲水井,既無鐵鏈子,更無龍。一切傳說都是謠言。”經(jīng)領導同意,后來一工區(qū)又在門口貼出公告曰:“茲定于4月20日星期天,本院開放,接待市民參觀。”后來《北京日報》也做了報道,此后,“再無人來找‘井’和‘龍’了”。

      今天東四的東北一帶,有十四條以“東四”為冠、以“條”為尾綴的胡同,即“東四頭條”至“東四十四條”。但是,在明人張爵編制的《京師五城坊巷胡同集》中,這一帶只有4條以“條”加“胡同”為稱的胡同。即:頭條胡同、二條胡同、三條胡同與四條胡同。四條以北的胡同沒有名稱。到了清乾隆年間,那些沒有名稱的胡同被依次冠以五條至十一條,到宣統(tǒng)年間增加至十二條。1965年以后又增加至十三條與十四條。然而,在1958年以前,這些以條為名的胡同并沒有和“東四”相聯(lián)系,就是說,其前并沒有冠以“東四”或“東四牌樓”這樣的城市標志,只是以數(shù)字為順序,稱“某條胡同”而已。1958年以后,消失了的4座牌樓反而成為胡同名稱的組成部分,這種現(xiàn)象是不是對歷史記憶的溫情延伸呢?下面做些簡單分析。

      東四頭條,以其東四牌樓西北第一條胡同而得名。東四頭條的西口位于今天東四北大街東側,由此向西至延福宮后身,再向南折至今天的朝陽門內大街,是一條從西向東再向南折的胡同,分東西與南北兩段。1969年修建外交部大樓與文化部宿舍,將胡同截斷,東西與南北兩個段落不再連接,其中文化部宿舍出口的一段小巷便是歷史上東四頭條南北段的遺存。

      東四二條,原為丁字形道路,西口是東四北大街,東口分為兩端,北端與東四三條,南端與東四頭條相通?,F(xiàn)在只有北口與東四三條相連。

      東四三條,西口是東四北大街,東口是朝陽門北小街。這條胡同筆直悠長,胡同西口南側是清孚郡王府后墻,胡同兩側多植槐樹,樹干粗壯,冠幅巨大,是東四三條的顯著景觀。

      東四四條,西口是東四北大街,西段有兩條南北方向的支巷與東四五條相通,西側的原稱西水車胡同,東側的稱東水車胡同,1958年改為今名。

      東四五條,西口為東四北大街,中間曲折,東口為朝陽門北小街。明代這條胡同西段無名稱,1958年改為今名,1965年將華百壽胡同并入統(tǒng)為今名。

      東四六條,西口是東四北大街,東口是朝陽門北小街。1958年定為今名。

      東四七條,東西兩口同東四六條。1958年定為今名。

      東四八條,東西兩口同東四六條。明代稱正覺寺,清代改稱八條胡同,1958年改為今名。

      東四九條,東西兩口同東四六條。明代無名稱,清代改九條胡同,1958年改為今名。

      東四十條,西口在東四北大街,東口至東四十條橋。明代無名稱,清代稱十條胡同。其西口原先只到朝陽門南小街北端,再向東是舊太倉(百萬倉、南新倉)的西墻。1953年拆除舊太倉(南新倉)北部,開辟城墻豁口,拓寬道路(將道路北側院落中的前部拆掉),并將十條向東延伸。1958年改為今名,1965年將甜水井胡同并入統(tǒng)為今名。1971年在十條東口修建立交橋,1999年將道路再次拓寬。

      東四十一條和東四十二條,西口在東四北大街,東口在東直門南小街。

      東四十三條和東四十四條,西口是東四北大街,東口在東直門北小街。東四十四條位于新太倉南門。清乾隆時稱王寡婦胡同,宣統(tǒng)時東部稱五顯廟胡同,西部稱船板胡同。1965年將兩條胡同合稱今名。有三條支巷與東四十三條以及北部小巷相通。

      從東四牌樓到北新橋,總結作為城市地標衍生的胡同變化,似可以得出這樣幾個結論:

      1958年前東四牌樓沒有作為胡同名稱,1958年以后才作為胡同名稱,那些胡同數(shù)百年來只是簡單的“數(shù)字”加“條胡同”,從四條到十一條,再到十二條、十四條,均與東邊的4座牌樓無關,然而,在牌樓消失以后,東四牌樓卻突然以簡稱的形式成為這些胡同的稱謂,這就如同北新橋周圍的胡同,也是在城市標志消失后才成為胡同之稱,或者我們可以這樣理解:一方面說明人們對胡同的標志性與方位感增強了,另一方面是否也說明記憶深處某種意識的蘇醒呢?

      與東四牌樓、北新橋不同,海運倉、北新倉、南新倉與舊太倉乃至早已消逝的新太倉都已成為胡同的稱謂,反復出現(xiàn),這里面又有什么原因呢?而且令人奇怪的是,從東四到北新橋一帶許多大胡同的名稱出現(xiàn)得很晚,比如東四五條以北的胡同,而許多窄小的胡同反而早有名稱,比如流水溝、鐵匠營之類,這又是什么原因呢?這可能由于那里的地理或人文標志具有特殊性,易于成為區(qū)域性的名稱,而一些大的居民區(qū)由于缺少特殊標志,故沒有名稱。

      東四頭條至十四條在歷史上大多分為東西兩段,東段在明代多數(shù)已有名稱,西段北部卻大多沒有名稱,原因為何?簡單的解釋是,東段胡同靠近糧倉,是當時的熱鬧之處,西段北部的胡同靠近東四北大街,現(xiàn)在是繁華之處,而當時卻是冷清的,故而原先沒有名稱。歷史就是這樣奇妙——冷清與熱鬧是可以互易的。

      《光明日報》(2024年12月20日1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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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責任編輯 / 詹云清

    3. 審核 / 李俊杰 劉曉明
    4. 終審 / 平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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