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Vlog、看冬奧、裝扮網(wǎng)絡空間,這屆年輕人的春節(jié)儀式很獨特——
當潮流“新儀式”涌入傳統(tǒng)佳節(jié)
張紫璇現(xiàn)在就能想象到春節(jié)假期期間家里的歡樂場景——爸爸、媽媽、她自己和名叫多多的寵物狗分別占領沙發(fā)上的4個“坑位”,電視里播放著冬奧會比賽,茶幾上擺滿各種零食。一家三口都是狂熱的體育愛好者,北京冬奧會開幕恰好在春節(jié)假期期間,一起看冬奧會,肯定會成為今年過年的必備儀式。“看到關鍵的時刻,我媽媽會緊張地站起來。遇到振奮的時候,全家人會一起歡呼,多多看到家里人在喊,也會跟著一起叫,雖然不知道它到底看沒看懂。”一邊暢想,她一邊哈哈大笑。
當身邊的一些朋友給自己的頭像戴上“新春頭環(huán)”,在福建一所高校讀研的胡淼就嗅到了春節(jié)的氣息。他有獨屬于自己和朋友的新年小儀式。前不久,一位網(wǎng)友向他提起給他準備了新年禮物,“我告訴他不用送禮物,只是寫幾句話我就會非常開心”。于是兩人一拍即合,決定互相給對方寫一封手寫信。胡淼買了好看的“開心蠟燭”,把寫好的信塞進禮盒里,寄給了網(wǎng)友。“書簽、明信片、手寫信,我都很喜歡。這些儀式會給一些重要的時間點注入更多的回憶。”
春節(jié)這個人們最看重的傳統(tǒng)節(jié)日即將到來。隨著技術的發(fā)展,除了期待包餃子、貼春聯(lián)、訪親友、團圓飯等一系列傳統(tǒng)的過年儀式,許多年輕人也把一些全新的活動帶入春節(jié)的慶祝中,營造充滿潮流的春節(jié)儀式感。中青校媒就相關話題面向全國217所高校的大學生發(fā)起問卷調查,共回收有效問卷4531份。調查顯示,92.30%受訪者認為過年需要儀式感,其中44.91%受訪者非常重視過年儀式感。65.33%受訪者認為,過去和現(xiàn)在的“過年儀式感”有差別,現(xiàn)在產(chǎn)生了很多新的過年儀式。
畫風大變,年輕人攜潮流新儀式過春節(jié)
跟隨著魔性的音樂,頭發(fā)灰白的爺爺奶奶輕快地、一下一下地踮著腳,胳膊隨節(jié)奏向左擺兩下、又向右擺兩下。在他們的周圍,爸爸媽媽、叔叔嬸嬸,還有艾皓和她的表兄弟姐妹,一邊做著一樣的動作,一邊忍不住咧嘴笑開了。
去年春節(jié),這段視頻在艾皓的家庭群里傳開。這場客廳里的大型群舞,創(chuàng)意來自艾皓的表弟。“除夕的晚上,他提議我們?nèi)乙黄鹛?lsquo;搖擺舞’,錄下來留作紀念。”這段舞蹈強度低,容易學,長輩學起來“無壓力”,而且舞蹈動作魔性逗趣,艾皓和兄弟姐妹們也覺得很有意思,于是就有了這段全家十幾個人擠滿了客廳、一邊跳一邊互相“嘲笑”的視頻。
上大學前,每年過年,艾皓和同輩人總是由長輩帶著,一步一步承襲著約定俗成的新春儀式。不過現(xiàn)在,春節(jié)的家庭聚會成了年輕一代的主場。在大學社團里,艾皓學了諸如“逢七過”“逛三園”一類的許多破冰小游戲,于是大學后的第一個春節(jié),她就在家庭聚會上組織起了小游戲,還把全家人玩游戲的過程錄下來,做成了短視頻。此后每年春節(jié),由艾皓和兄弟姐妹們策劃的新春節(jié)目都會成為聚會上的大軸戲。
之所以想到把破冰游戲搬到家庭聚會上來,是因為艾皓發(fā)現(xiàn),春節(jié)時親人難得團圓,但經(jīng)過一年甚至幾年沒見,親人之間也難免有些生疏;而且以往除了吃年夜飯,也就是長輩之間互相聊聊天,艾皓和兄弟姐妹的參與感就少了些。“找一個大家都能玩的游戲,就可以把全家聚起來,大家一起聊天、娛樂。”
逐漸開始步入社會生活的95后、00后,在春節(jié)的家庭聚會中也主動起來,在營造新的春節(jié)儀式感中貢獻創(chuàng)意。中青校媒調查顯示,受訪者喜歡的新型過年儀式感,有燃放無煙仙女棒(61.33%)、和朋友互換新年禮物(54.09%)、舉辦或參加新年派對(53.70%)、拍新年寫真照片(53.87%)、制作新年Vlog(51.20%)、購買氛圍燈等新年裝飾(46.74%)、和家人一起溜冰或滑雪(44.63%)、更換社交網(wǎng)絡裝扮(37.63%)等。
在江西一所高校讀書的賴欣如今已經(jīng)很少陪著拎著大包小包的爸媽四處走親訪友?;貞浧鸾鼛啄甑拇汗?jié)儀式感,賴欣首先想起的是自己“逢年必拍”的新年寫真。“從大一開始,我就會從壓歲錢里抽出一部分用來拍照,基本上都是以紅色為基調,圖個喜慶。”為了籌備寫真,賴欣會提前一個月開始減肥,照片洗出來后,她會精心地將它們裝裱加上相框,擺在床頭。除此之外,賴欣還有一些新年儀式感的“小心機”:“比如說換上印有‘小賴給您拜個早年’花字的朋友圈封面,或是準備一些系上紅圍巾、提著紅燈籠的表情包。”
今年讀大四的余秀文每年春節(jié)都有一整套的“新春儀式感流程”——換頭像,改個性簽名,更換朋友圈封面,發(fā)朋友圈。近幾年,隨著家里的老人也開始使用智能手機,余秀文還會拉著全家人一起拍過年表情包。“姥姥、姥爺做出比心的動作,搭配那些動態(tài)貼紙,還挺可愛的。”
除了和家人之間的相聚,近幾年的春節(jié),她還會和朋友們舉辦新年聚會,并且把這些瞬間錄制成視頻,制成新年Vlog,發(fā)表在社交平臺上,讓她和朋友們可以隨時重溫這些美好瞬間。“春節(jié)這么重要的時刻,當然要拍下來留作紀念。”對于那些不能在春節(jié)相聚的朋友,余秀文會和他們互贈新年小禮物。“拆朋友送的新年禮物,同時享有了收禮物、過新年、拆盲盒的三重快樂。”
冬奧來襲,“預定”全家觀賽成春節(jié)新熱門
春節(jié)遇上自己的國家舉辦冬奧會,張紫璇覺得這給春節(jié)增添了不少氛圍感。“現(xiàn)在過年聚會減少,能和爸媽一起在家看奧運會,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張紫璇的父母都是體育愛好者,對體育賽事甚是關心,“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時候,我家就是每天全家歡呼。今年冬奧會,肯定也會關注中國隊的所有賽程,場場不落。”
“我的小家庭也會帶動大家庭觀看冬奧會。”張紫璇的爸爸是“科普型選手”,東京奧運會期間,他就在家庭群里發(fā)布比賽預告,吸引家人看比賽,還把查到的選手歷史數(shù)據(jù)發(fā)到群里。“我爸爸已經(jīng)看了很多屆冬奧會了,他現(xiàn)在司職家庭冬奧會講解員,比如冰壺這類大家不太明白規(guī)則的項目,他就會在家庭群里科普。雖然他不是所有項目都懂,但大部分有中國選手參與的項目,他對規(guī)則都很了解。”張紫璇說。她的家庭群里四代同堂,她11歲的小侄子經(jīng)常會在群里提問,而張紫璇的爸爸就是群里的體育科普員。
現(xiàn)在,在張紫璇一家的帶領下,整個大家庭都成了體育愛好者。“家人聚餐時也會聊比賽。東京奧運會時,他們在長輩家里一邊餃子一邊看比賽。”在張紫璇預料中,這樣的場景大概率也會在春節(jié)期間出現(xiàn)。“一起加油助威也凝聚了家人,這大概是體育除了競技以外的另外一種魅力吧。”除了看比賽,她的家人也都親身參與運動,她計劃搞一場家庭運動會。“我來策劃。”張紫璇笑著說。
中青校媒調查顯示,81.54%受訪者會把收看冬奧會作為今年的過年儀式之一。
艾皓也打算過年期間和家人一起看冬奧會。經(jīng)驗告訴艾皓,冬奧會會讓全家產(chǎn)生共鳴。“今年暑假在家看奧運會比賽的時候,當我們國家的運動員站在賽場上時,或者國歌響起時,我們?nèi)胰藭凰查g產(chǎn)生共鳴。這個時候,幾代人的情感和情緒表達都是一樣的。”不同于平時全家人對電視節(jié)目各有各的喜好,艾皓平時看綜藝,奶奶好奇這些帥小伙為什么看不出區(qū)別,爸爸媽媽也有看不明白的段子和梗,但體育明星大家都認識,這樣一家人都有共同語言、能分享體驗的快樂,艾皓對此視如珍寶。
“看比賽也特別能激發(fā)‘體育DNA’。”去年東京奧運會期間,艾皓和爸爸媽媽看了乒乓球比賽,就下樓打乒乓球,看了羽毛球比賽,也忍不住揮上幾拍。她這個“南方孩子”長這么大還沒見過大雪紛飛,現(xiàn)在,她也很想到北方體驗一下滑雪的快樂。
在吉林一所高校讀研三的葛光和也把看冬奧會列入了自己的春節(jié)安排。北京冬奧會遇上春節(jié),葛光和相信一定會擦出不一樣的火花。“我相信世界各國的運動員在北京、在延慶、在張家口,除了能感受到奧運會的氛圍,也能感受到中國人民對于春節(jié)獨有的情感,感受到團圓的氣息。沒有什么比這個時刻更加可以詮釋人類命運共同體這個理念了。”
儀式在變,不變的是團圓
中青校媒調查顯示,33.83%受訪者認為現(xiàn)在過年的儀式雖然和過去有差別,但很多傳統(tǒng)儀式都得到了保留。10.17%受訪者更喜歡全新的過年儀式,認為它們更潮流、有趣;37.65%受訪者則更喜歡傳統(tǒng)的過年儀式,認為它們更傳統(tǒng)、經(jīng)典;也有50.32%認為傳統(tǒng)和新潮的過年儀式都很好,期待兩者的融合。
葛光和最期待春節(jié)和家人相聚。“媽媽做的飯永遠是外面比不了的。每次過年媽媽都會做各種各樣的美食,牛肉餡餅是她的拿手菜,一口咬下去,滿嘴爆汁。它也是我們家年夜飯的必備菜。”過年時,很多親戚都會回到老家,家里的孩子們總會圍在做飯的大人身旁,充當小幫手。
中青校媒調查顯示,受訪者最看重的過年儀式分別是吃團圓飯(84.35%)、貼福字和對聯(lián)(82.76%)、收壓歲錢(77.42%)、制作餃子等年味美食(72.57%)、燃放煙花(71.26%)、走親訪友(68.31%)、收看春晚(65.39%)、祭祀(39.22%)等。
胡淼對春節(jié)的傳統(tǒng)儀式也有著特殊的眷戀。從大年初一開始,爸爸媽媽會輪流帶著胡淼到長輩家里拜訪。胡淼很看重這個環(huán)節(jié),很多親戚只有過年時才會見上一次,甚至幾年才見一次。“這是串聯(lián)家庭的一種儀式,父母都覺得很有必要,說等我長大、成家以后自己也要去看望長輩。”
每年春節(jié),余秀文都會回老家和姥姥姥爺一起過。和家人待在一起,她總會覺得自己是個小孩子。她和哥哥一起貼春聯(lián),還會像小時候那樣,把漿糊抹得到處都是,兩個人能又吵又鬧玩兒一下午。“在我們打鬧的時候,姥姥姥爺忙著操持祭祀,打打黃紙、在不同地方擺上小碗,在‘天地君親師位’的牌匾前面要按規(guī)格擺上‘硬貨’。”除夕的晚上,一家人圍坐在炭火旁、烘烤著干果、嘮著這一年來的瑣碎小事。這個時刻,她心里充滿幸福感。
艾皓很珍惜全家團聚的時光。曾經(jīng)每天朝夕相處的父母、經(jīng)常拜訪的爺爺奶奶,現(xiàn)在往往只能在假期見面。“長大以后,才發(fā)現(xiàn)和家人相處的時光有多寶貴。所以我希望盡力給家人帶來輕松快樂的氛圍,留下更多的回憶。”
這也是艾皓樂忠于把新儀式引入春節(jié)團聚時刻的原因,作為網(wǎng)絡原住民的她,在和家人一起完成傳統(tǒng)儀式的同時,總能把已經(jīng)浸潤至生活每一處的互聯(lián)網(wǎng)生活引進來,就連做年夜飯也會和網(wǎng)絡緊密綁定。艾皓家里的年夜飯,每個人都要貢獻一道菜。有一年艾皓在網(wǎng)上學了一道蘋果餃子,當她把這盤多少有點讓人疑惑的食物端上餐桌,卻意想不到大受歡迎,“于是這種餃子變成了我家餐桌上的???,平時也會做來吃”。
過年新儀式和傳統(tǒng)習俗之間并不是非此即彼的關系。每年春節(jié),葛光和都會回老家祭祖、貼春聯(lián)、在除夕的晚上和父母一起看春晚,同樣也會參加一些新年派對、錄制新年Vlog。在葛光和眼中,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新年的慶祝方式在不斷地變遷,新老儀式感也在不斷交融和碰撞。“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催生出新的年俗演繹方式,更具科技感和時代感;另一方面,過年的老傳統(tǒng)并沒有被遺忘,也深受年輕人的喜愛。春節(jié)傳統(tǒng)民俗不斷融入現(xiàn)代元素,以一種潮流又有意思的方式綻放出新的色彩。”在他看來,年輕人對傳統(tǒng)文化的認同和喜愛,是文化自信的縮影。當老傳統(tǒng)遇上新文化,不僅賦予了古老的年俗文化以新意,更承載了年輕人對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意表達和全新闡釋。
在賴欣看來,儀式感的加持會讓她對新的一年充滿期待,“過年的儀式雖然產(chǎn)生了變化,但是儀式感的內(nèi)核仍是團圓和辭舊迎新。”賴欣期待未來會有更多新舊過年儀式感的融合,讓傳統(tǒng)的民俗更“潮”,也會有越來越多的青年一代更加重視節(jié)日文化的傳承。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胡淼、艾皓為化名)
中青報·中青網(wǎng)見習記者 畢若旭 實習生 楊紫琳 見習記者 羅希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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