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亦鳴（右）和團隊成員在實驗室。
盡管外企負責人會一口一個英文地在校園辦公室里跟學校老師談生產成本：“你給我10%的性能提高，但成本是原產品的3倍，誰會買？這10%性能提升，who care（誰在乎）？”但教授朱亦鳴卻很直白地告訴記者：“我是一個大學老師，我只負責在國家科研課題經費的限制中，把我的研究做到最高效，生產成本不在我考慮的范疇之內。”
學界和產業(yè)界的“沖突”顯而易見。但特別的是，這個“耿直的”科研工作者，竟能帶著團隊與大企業(yè)開展“合作”。
朱亦鳴是上海市現代光學系統(tǒng)重點實驗室常務副主任，主要從事太赫茲技術的理論和實驗研究工作。過去多年來，他以第一作者或責任作者身份發(fā)表SCI論文70余篇，作為負責人承擔國家及地方項目20余項。
此前，有上海媒體報道稱，經過上海市科委、市教委、市工商局等部門的多次努力和實踐，楊浦區(qū)市場監(jiān)管局將作出股權變更登記，把上海上理太赫茲科技有限公司72%的股份轉讓給太赫茲科研團隊。
這被認為是上海科學技術領域一次難得的“壯舉”。去年9月，上海出臺了“人才新政30條”，提出要完善科技成果轉移轉化獎勵機制，包括高校、科研院所科技成果轉移轉化扣除其處置過程中直接費用后，凈收入的70%或以上可用于獎勵個人和團隊等。上海理工大學太赫茲團隊，是第一批“吃螃蟹”的科研團隊。
為什么選擇太赫茲團隊“吃螃蟹”
上理工的太赫茲團隊，用朱亦鳴的話來說，在全世界排不上頂尖，但所有技術都能跟上美國、日本的水平，并不落后于發(fā)達國家。
一個問題是，一所理工科院校內有那么多可以轉化的科研成果，為什么獨獨挑選太赫茲團隊來“吃螃蟹”？
據悉，太赫茲電磁波是一種介于紅外線和手機無線電波之間的電磁波，在本世紀前，沒有學者對它進行應用性研究，它被認為是電磁波段“最后的處女地”，這是因為長期以來人類沒有有效的手段去激發(fā)太赫茲電磁波。
1997年，美國羅切斯特大學光學中心主任、華裔科學家張希成教授破解了這一電子學界的難題，有效激發(fā)了太赫茲電磁波。2004年，麻省理工大學將太赫茲技術評為“改變未來世界的十大技術之一”。
太赫茲的應用，目前最為多見的，就是安檢系統(tǒng)。2016年9月，全國首臺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人體安檢儀在深圳機場投入使用。它的輻射劑量為手機的十分之一、成像分辨率小于5毫米，螞蟻大小的物體都能被識別?！吧涎b領口有珍珠裝飾物”“左褲袋有一枚硬幣”等細節(jié)，都能掃描出來。
朱亦鳴介紹，上理工太赫茲團隊目前在太赫茲人體安檢儀、太赫茲生物藥品檢測儀、地溝油檢測儀等產品上，已經具備了較為成熟的技術。新的太赫茲癌細胞檢測儀、太赫茲遠距離成像儀兩項技術，尚在研發(fā)中，“最近在測試它們的穩(wěn)定性，基本也已經成型了”。
可以預見的是，一旦上述太赫茲技術應用推向市場，它將會為相關領域帶去巨大變革。早在2008年，中國工程院院士、上海理工大學光學與電子信息工程學院院長莊松林就開始進行太赫茲應用性領域的差異性布局，一個分支是成像的安檢儀；另一個分支是成譜的太赫茲腫瘤細胞診斷儀。2011年，上海理工大學和相關企業(yè)申報成功國家科學儀器重大專項，加速了這些儀器的研發(fā)步伐。
這是一個明顯具有超強前景、科學家又能“夠得著”的前沿技術。拿太赫茲團隊出來，試驗“科研人員股權激勵”再好不過。
學校并不打算讓老師去談生意
一個頗有意思的細節(jié)是，朱亦鳴和他的團隊，并不直接與那些企業(yè)界、投資界人士打交道。
“我們實驗室不是做產品的，我們只是做好自己的科學研究，合作之類的事兒，學校相關部門會有專人去談?！敝煲帏Q是一個“從未出過校門”的老師，他1998年至2004年期間在上海交大讀完了應用物理學士、金融學學士、光學工程工學碩士，2004年至2008年在日本東京大學讀完了電子工學博士，此后，他一直在校園里工作、講課、做科研。
對這樣一位潛心于科研的老師而言，讓他去和一些企業(yè)界人士談成本、談產品、談營銷，實在是件麻煩事兒。
實際上，在我國的大學里，像朱亦鳴一樣只愿意做教學、做科研的老師，并不在少數。他們大多并不擅長也不愿意去和企業(yè)界人士就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兒進行洽談?！笆澜缟蠜]有哪個國家，會讓老師自己去開公司，老師只要負責教學和科研就行了?！敝煲帏Q說。
學校也并不打算讓老師們去談生意。上理工科技處處長張大偉告訴記者，科研團隊并沒有向學校提過多少股份方面的要求，學校秉持著對“上?？苿?chuàng)22條”新政的理解執(zhí)行，直接把上海上理太赫茲科技有限公司的股權給了科研團隊。
據悉，上海上理太赫茲科技有限公司注冊資本為3200萬元，其中2879萬元為評估后的核心專利（無形資產），321萬元為現金。經學校校長辦公會決定，無形資產中的80%獎勵給一線科研團隊。
這是“上?？苿?chuàng)22條”發(fā)布后，第一個在高校中得到響應并成果落地的案例。
事實上，學校已經把一些經營上的問題都想到了。公司成立后，為了解決高校不擅長公司經營和大規(guī)模生產的弊病，上理太赫茲科技公司擬聯合行業(yè)內多家頂尖企業(yè)，共同成立新的平臺公司。這家新公司將會承擔從實驗室到產品的小試、中試開發(fā)等工程過程，并把相關產品推向市場。
這種做法，雖然可能在客觀上使得一線科研團隊的股份被部分稀釋，但它卻能使得科研成果盡快轉化，幫助科研人員集中精力做科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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